妹妹的婚禮

妹妹與我差8歲。

當她出生時，我已經上國小二年級，很興奮地當起小褓姆，活生生的Baby比玩家家酒實際多了。但是在爸媽出去夜市擺攤的夜晚，面對嚎啕大哭的小Baby，手足無措的我，最後卻只能和她一起放聲大哭。

再大一點，上國中的我鎮日與模擬考及臉上的青春痘奮戰，當時讀幼稚園的妹妹就像空氣一樣完全被我漠視。

到了高中，寂寞的十七歲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紀，記得公車上不知名附中男生星期一穿制服還是運動服，但卻不知道同睡一個房間、就在上舖的妹妹唸的國小是幾年幾班。

上了大學、住校後更少時間在家裡，偶爾回到家裡，換成正在青春期的妹妹不理我。

真正開始認識妹妹大概是爸爸癌症過世前最後的那一個月。

在宜蘭唸書的妹妹只要沒課，就會坐火車從宜蘭到台北、再從台北坐公車到林口來陪爸爸，在醫院過完週未假日後，再回宜蘭。妹妹其實是很愛睡覺的，但是那一段時間，她大概都沒睡好。

而我也才發現，妹妹和爸爸的感情不錯，生為大姐的我從小到大都很獨立，獨立到和家人沒有什麼互動，還好有妹妹幫我在爸爸身旁撒撒嬌，讓爸媽感受到有女兒的甜蜜。站在窗旁看著妹妹體貼地照顧著卧床的爸爸，雖然這是一份我無法介入的默契，但卻可以讓我安心地離開，回夫家。

父親過世後一段時間，妹妹又到更遠的高雄唸書，幫她載行李並帶媽媽到租屋處看看以求放心。臨走時我對她說：一個人在外，凡事小心，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讓媽媽擔心。

在妹妹與交往多年的前男友分手時，我把她抱在懷裡，她在我手中哭得很傷心。回首上一次抱她是二十七年前，那個在夜裡嚎啕大哭的小Baby。二十七年前，就看顧一個小女嬰的工作而言，八歲尚綽綽有餘。然而二十七年後，在她要結婚的前夕，多八歲的我，除了擁抱之外還可以給她什麼？

在婚禮舞台的螢幕上，看著妹妹從小到大的照片：幼稚園、國小畢業、二技到我的婚禮，隔著八歲的鴻溝，我的足跡在她過往的歲月中彷彿蜻蜓點水，朝夕相處時我們形同陌路，當有人打包離家時，才發現同睡一房的姐妹間好像從沒擁被談心。太多的空白讓我喉頭乾澀，雖心裡不捨小妹要嫁人，但卻不知道可以講些什麼。


妹妹來敬酒了，最後一次用「我家小妹」的眼光看她，從現在開始她將踏入人生另一階段，和妹婿共組自己的家庭，幾年後會不會也有一對小姐妹花呢？她回敬時的微笑神韻仍舊和小時候一模一樣。

婚禮過後，我們將分隔中央山脈兩側，一個台中、一個花蓮，從當初的上、下舖，變成現在的左、右邊，心頭的感覺反而愈來愈近呢。親愛的妹妹啊：要幸福哦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