姐姐離家：去練習妳自己的人生吧！

不能哭

「你不能哭哦！」

睡前跟小二弟弟預告，明天中午放學我們會直接開車去接他，然後一起和姐姐載行李到台北，姐姐要去唸大學了。

「我一定會哭！」弟弟說。姐姐走了以後，就沒人和他玩ㄍㄨˇ ㄐㄧ ㄍㄨˇ ㄐㄧ遊戲，也沒人和他玩抓迷藏，這些幼稚行為只有姐姐跟他還樂在其中。

很幸運地抽到學校宿舍，不僅住宿費大省，我們也安心，至少住在學校裡環境比較單純，而且上課也方便——只要走路就會到，可以睡晚一點，不必通車也省交通費。姐姐的行李沒幾箱，一人拿一些就全到了四樓房間。

宿舍是四人房，每人一套靠牆分列兩邊：上床、下衣櫃、書桌。姐姐的位置在裡面左邊，靠窗。找到自己的位置後姐姐馬上開始擰𧙕布打掃，我先幫她用乾袜布擦去灰塵。弟弟興奮地爬到上面看姐姐的床長怎樣，又興奮地開每一個可以打開的抽屜，看看裡面有什麼⋯⋯。碰碰撞撞的，姐姐下了驅逐令：請爸爸帶弟弟出去走一走，免得吵到另外兩個同在宿舍內的室友。

和姐姐對面的室友簡單打招呼，原來她和另外兩位都來自大陸，她是昨天才從北京來到這裡，第一次來台灣。

打掃完後，還少些東西，也差不多是晚餐時間，於是開車去附近的大賣場吃飯兼採買。或許是剛才打掃太認真，姐姐難得食慾好點了豬排飯，沒做什麼的弟弟也毫不客氣地點了一份牛肉飯，兩姐弟親愛地拿各自的肉互換著吃。吃罷，到賣場採買，買姐姐十分在意的「密封」收納箱，確保隔絕討人厭的「小昆蟲」，剪刀、洗衣精、肥皂盒⋯⋯

結帳時姐姐拿了好多東西，兩手空空、沒什麼好買的弟弟問爸爸，他可不可以也買一個玩具？爸爸說不行。

總是要道別。回宿舍，姐姐抱下一箱生活用品，我們隔著車窗說再見，便把姐姐留在那兒了。

當爸爸踩下油門、關上車窗，我看看後座的弟弟怎麼不說話？他在默默留淚。

「不是說好不能哭嗎？」他果然還是哭了。

「為什麼姐姐可以買那麼多東西，但我什麼都不能買？」

原來這才是他難過的原因。

姐姐不在家

姐姐不在家其實沒什麼變化，之前準備指考時連假日都不見人影，在此之前則是忙社團。我出門在外不太喜歡家人勾勾纏，飛機負載太重，怎飛得遠呢？但說不想她是不可能的。

晚上從阿嬤家吃完飯回家，現在不用喬鞋子怎麼放，因為鞋櫃變空了。

星期三便服日是原本的洗衣日，但現在要積到四天才夠洗，上星期便因晚一天洗，哥哥只好穿溼運動服上學，所幸是快乾布料。

早上少準備一份早餐，但整體份量影響不大，因為兩個弟弟太會吃。無論是做三個人早餐，還是做兩個人早餐，早起的時間是一樣的。

那天在家裡發現一隻蟑螂，儘管哥哥把牠打死了，但大家還是覺得不要讓姐姐知道的好。
姐姐離家的好處是切蛋糕時少算一份，每個人可以多吃一點。泡菜鍋來吧，辣椒也沒問題，反正怕辣的人不在家。

只不過看著空了的位子，會想問姐姐冷不冷？暖不暖？

婆婆媽媽

姐姐不在家，阿嬤時不時便問我有沒有打電話給姐姐，問姐姐過得如何？

「有啦。」雖然嘴上這麼說，但事實上並沒有，反而覺得阿嬤有點「婆婆媽媽」，不過她本來就是「婆婆」，如此反應也算正常。或許阿嬤讀出我的敷衍，淡淡說：「家人之間要多關心。」可是我真的沒有那麼想要去關心的感覺。

我該關心？為什麼我不太關心？傍晚帶弟弟去小學放風，看著他在操場上殺來殺去和朋友踢球，我想著這個問題。

姐姐當初也是讀這個國小，一樣沒上安親班，每天放學、寫完功課，我們就一起去混——看書、騎腳踏車、散步、學校、公園⋯⋯過去十八年，我們幾乎天天在一起。

你們在身邊的時候，好好地做飯給你們吃，陪你們做功課，一起打掃家裡，好天氣一起去探險，下雨刮風就躲在家裡吃火鍋看電影。把你們的飯碗加好加滿，也把我們的日子過好過滿。

而今，個子高了、身體壯了的妳，扛起行李說：「我要出門了！」事情理應如此發展。

地心引力

昨晚在家看《地心引力》，在太空無重力的情況下，人很難移動。太空人出艙作業一定要把自己繫在太空船上，否則可能一個小碰撞就不知漂到哪去。當主角放棄求援之際，隊長失事前的一句話讓她重燃生機：起飛和降落是同樣的道理。起飛要有動力，降落也同樣需要動力去抵抗墜落的衝擊。女主角最後便是用「降落」的動力把自己送走。

起飛和降落是同樣的道理。原來，你們在家的每一天，就是為了離開做準備。

我們要好，但我們也吵架。感謝這些衝突試探出我們的底線，更了解彼此，也鍛練出力氣，讓妳長出自己的模樣，不至於面目模糊。

很清楚什麼讓妳開心，什麼讓妳遲疑，怎麼做可以惹毛妳。我想就是這些應該玩的、該陪的、該生氣的，該花的時間，都完成了，才讓我在妳離家時不覺遺憾、牽掛。

而今訓練結束，當媽媽的我該做的是，獻上我的祝福，並推妳一把：去練習妳自己的人生吧！

ps: 基地永遠在。

後記: 認真對待，分開時才不會遺憾。對孩子如此，對父母如此，對另一半如此，對自己的一生也是。